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萬籟俱寂。

夕陽斜灑樹梢,茂密叢林卻使的地面晦晦不明。儘管微風徐徐,肅殺的氣息凝滯整片綠地,鳥獸盡藏。

猛然爆出地殺氣,一群麻雀紛亂上天。

「剩一個。」一頭野獸蹲踞樹稍,一頭亂髮綁了個頭巾胡亂蓋住,一身暗綠色勁裝融入樹叢,只見他目光如炬緊盯著地面,右手輕巧舞弄著小匕,似乎在盤算著甚麼。

河畔,一個人影踩著貓步飄逸前進,貌似瀟灑卻又巧妙地隱藏蹤跡。方圓一公里的戰場,原先的二十位戰士到現在只剩兩人,其中有七位便是敗於他的神刀之下。

「衝上去單挑?」野獸心想,基於絕佳的體技和狡猾的頭腦,讓這時只有打敗兩人的自己也稱到最後一刻。

力量和頭腦,不知誰技高一籌。

一隻麻雀落到野獸肩上,野獸對此似乎毫無感覺,隨著人影躍上另一棵樹頭。

方圓公里內皆為樹林,但在往外走便是樓房。在這人造林裡,山、水、樹等自然景觀一應俱全,置身其中彷彿回歸原始叢林。除了景,生物也豐富多樣,實在很難想像,這樹林究竟是靠人力一草一木栽種出來,還是原本就是叢林的一部份。

人影在一叢矮林後按兵不動,野獸連忙屏氣,不知剛剛的舉動是否讓他察覺到了。

風依然吹著,草木皆兵。

 

「出來吧,樹頂的。」人影突然這麼說道:「再躲下去都要天黑啦。」

「......好傢伙,居然誘我現身。」野獸心想,對自己隱身的功力有百分百的自信。

過了片刻,人影眼見對方沒有上當,摸摸鼻子又往另一個方向掠去。野獸停留了片刻,才跟著敵方往前跑。他不是不喜歡速戰速決,勝率如果沒有百分之百,他不會隨便開啓戰端。

時機未到。

再過一小時太陽便會下山,在時間內,他一定要等人影到達自己設定的陷阱,那裡才有必勝的希望。

「還有一百公尺。」野獸嘴角露出笑容,加快步伐搶先來到預設的戰場。

肩上的鳥而飛去,在樹叢間引起騷動。人影看也不看,立刻跟著騷動前進。

「還有五十公尺。」野獸笑笑,看著地面上設下的陷阱。

 

比賽開始至現在已超過三個小時,解決了七個,但最後卻遇上最難纏的一個。

距離第三人健在的時間,大概也過了半小時以上。

「那姓黃的......」雖說這只是一場比賽,但現在還真有幹掉他的想法。

再二十分鐘比賽就要結束了,如果有兩個以上的人存活下來,會由評審來審定比賽中的表現來判定最終勝出者。這麼說來,就算自己躲著等比賽結束,情況還是對自己有利。

不過,這不是他的個性。

騷動。他眯眼,斜眼盯著樹梢,只見一道黑影往前方竄去。寬大的道服讓樹林陰暗處顯的頗不自然。

「找到了。」笑笑,他假裝沒有發現,依舊踩著貓步繞路前行,雖然左拐右彎,但大致方向還是往黑影追去。

「決勝負吧。」



戰場,一個寬大的廣場。

「姓黃的,我忍你很久了。」

「彼此彼此,姓楊的傢伙。」野獸笑道。

肅殺的氣息,一點也沒有「學院比賽」的氣氛。

沒有多餘的對白,在學院裡分屬不同派系的二人,見面便是一場拼鬥,這次想必也不例外。

不過,這麼打了好幾年,也打出一些交情。

「正面決鬥?」楊雲海。

「當然不。」野獸搖搖頭:「我最近手頭很緊呢。不擇手段,不如等會兒輸的請吃飯吧。」

「又來這招。」楊雲海暗罵,卻還是點頭答應。「黃昌宇,你未免太不要臉。」

「要你管。」野獸----黃昌宇冷笑。一手抽出把匕首,一手將一盒竹籃放在地上。

楊海雲笑笑,一把長刀在身前舞動:「這次又是什麼招數?」根據以往的經歷,黃昌宇常使些詭異的小伎倆,但自己也從沒輸過。看著黃昌宇又要使詐,楊雲海卻也不懼。

不管他變出什麼花樣,只要全部砍掉就好了。

「這次,是我的家傳絕學。」黃昌宇笑著,竹籃打開一個縫,一隻胡蜂竄出。

「就這樣?」揚海雲啞然失笑。

「沒錯,就是......這樣。」竹籃的蓋子敞開,四周突然傳出的巨響,整個地面都震動起來。

緊接而來的,是為數上百的蜂群。

「這叢林的蜂群太分散了,把牠們都帶到這兒可不是件易事。」黃昌宇笑著,誘著從竹籃飛出的蜂爬上指尖:「這隻,是蜂后。加上牠和一些小東西,蜂群就會......整個大暴動。牠們的目標是這裡所有活著的生物,而我,是獨立的存在,懂意思嗎?」

「你放這些東西出來,是想同歸於盡嗎?」楊海雲看著蜂群,強裝鎮定,但語氣已緊繃起來。這可不是他預想的戰鬥。

好像沒有黃昌宇這個人一樣,蜂群完全不理會他,反而四散,在廣場圍成一個圓。圓心,楊海雲。

「這是......什麼?」為甚麼蜂群只針對自己?儘管情勢嚴峻,楊海雲依舊臨危不亂,第六感告訴他這場戰鬥危險至極,或是他此生遭遇最危急的時刻。如果全副武裝,蜂群也不是甚麼大威脅,然而,自己身上可沒穿什麼護具,能與之抗衡的只有一把長刀。

冷汗涔涔,楊雲海卻不禁勾起嘴角。或許這場戰鬥,就是他邁向學院至霸的第一道隘口。

「跟你打個商量。」黃昌宇玩著蜂后,彷彿一點也不在意這場戰鬥。「如果我贏了,你不能把我的能力洩漏出去,我輸了就隨你處置,如何。」

「......隨意。」楊雲海完全不在意黃昌宇說了甚麼,只是凝神瞪著蜂群。

林間,只聽得到轟隆隆的振翅聲。隨著聲音的震動,樹葉也跟著跳起舞來。

「所謂戰鬥,只要能獲勝的戰術就是最強的戰術。」黃昌宇笑笑,蜂群蠢蠢欲動。「今天,就是我第一次擊敗你的紀念日。」

「廢話少說。」楊雲海冷笑,在周身舞出一圍劍光。「來吧。」

群蜂湧出!

 

 

天氣陰暗,厚重的雲層積蓄著片刻後的大雨。枝葉扶疏,鬱鬱的樹林映著雨過天青的陽光,整座山都變成綠色。遠方山頂上,高山草原上一棵巨大的檜木直入雲霄,頑強的抵擋著山上的狂風暴雨。這早已超過自然的境界,但也沒人認為靠人力能完成。那棵樹,變成了地標。

順著山麓,離開最後一個村莊。黃昌宇漫步在山腳下,玩弄著手上的喜鵲。沒有飼料也沒關係,操獸師天生就喜歡與動物互動,動物亦然。

雖是獨自一人,但有成群鳥獸相伴,倒也愜意。

「噓,小聲點。」黃昌宇蹲下身,遠遠看著一小隊士兵迎面走來。

喜鵲鳴叫兩聲,頗不明白黃昌宇的舉動。

「別吵。」黃昌宇輕聲道,一面悄悄跳到樹上,肩上背包壓得黃昌宇無法使力,只能在最低的樹枝上停下來。

部隊約十來個人,壓著一名留著一頭捲髮的山羊鬍男子。那人身上的衣服破爛,穿著不似當地的服裝,卻是黃昌宇沒見過的造型。只見那人眼裡充滿困惑和不滿,卻因嘴巴裡塞了塊布而無法聲出。

「誤闖邊境?」黃昌宇瞄到那人手臂上的半月雲紋章,眉月被烏雲遮住,四周還點綴著淡淡的星光。「傳說大陸的人?」

傳說大陸,是那些渡海來到此地的人,這麼稱呼自己的國家。至於傳說大陸的人,則稱呼這裡「東瀛」。

「分裂這麼久了,不知啥時才會統一。」黃昌宇邊想著方才在古書看到的情節,邊撥開擋路的樹枝。

那隊士兵沒發現黃昌宇的存在,帶著人快速離開。

「不知道又要帶來什麼消息?」黃昌宇心想。這個國家的人很少出海,對外地的認知也只能從這些來到此地的移民口中聽說。最後到東瀛的人表示,傳說大陸分裂成好幾個國家,頗類似現在本地的情勢。自從六十多年前的「黃禍」後,南部正式脫離東瀛的管轄,自此國家被分為「南瀛」與「北瀛」。而黃昌宇隸屬北瀛。

南方,本就是整個島國最富裕的區域,氣候宜人,地形優良,許多重要的建設大多位於南方。南北瀛目前處於極度緊張的局面,接近邊疆的人都會被軍隊當成叛賊毫不猶豫地擊殺。

雖然邊境警衛森嚴,兩國依然有相通路徑。有條山洞貫穿兩地,讓商人能自由進出。山洞極長,必須步行一天才能過去。因此,山洞裡還開了間旅社,供過路人使用。密道離邊界有半天的距離,而且兩地的入口都是荒山野地,自然沒有引起軍隊注意。十幾年過去,兩國都沒發現這條密道。

從南瀛辦完事,黃昌宇尋著幾處標記來到山崖前。這山壁朝天延伸了將近百米,崖上只有稀疏的樹木緊攀著岩石。寬大的山脊橫貫東西,自然成了南北的天然界線。遠看,山壁好似一體成型,走近一看,便會發現在灌木叢後,有座半個人大小的石門。黃昌宇往四周看了看,確定周遭無人,便伸手將地板扳開,裡頭赫然出現齒輪與把手,黃昌宇轉動著把手,那石門也漸漸往後移去。

等到齒輪卡住,黃昌宇點起火摺子,彎身進洞,伸手重新掩蓋好灌木,將齒輪鬆開,石門緩緩闔上。

內部通道約有兩尺高,是個天然石洞。人工修築的痕跡只有牆上的一些照明措施。拿著火熠子,黃昌宇往一旁石牆上一個凹槽輕碰一下,火立刻在凹槽內燃起。奇特的是,遠方也出現了火焰,沿著石牆蔓延到通到的盡頭。

這不是道術,只是運用地理上的資源而已。

每每經過這條路,距離遠,又無法從外地帶來代步工具,沿途一模一樣的岩壁延伸過去,呆板地讓人發瘋。

天然山洞曲折不已,有時必須攀爬岩層,有時必須順著通道往下前進,有時甚至得彎身前進。走了大約五個多小時,通道旁赫然出現一條地下河,一群雙目退化的白魚在水中悠游。

接下來的路漸漸趨於平順,又走走停停了好一段路,通道忽然闊大許多,再走兩步,來到山洞裡唯一一家旅社。

洞中洞,大概是這旅社最貼切的形容了。整棟宿舍約兩層樓高,在石壁鑿出幾個窗口。庭院因缺少陽光沒法栽植,用了大小不一的石像來裝飾,這些石像雕刻的栩栩如生,但怪異的是,裡頭多了自己從未看過的妖獸,傳說中的龍、麒麟、鳳凰,還有畢方、窮奇等以傳說中大概的描述雕刻,形成一座石雕動物園。對這些精美石像興趣缺缺,逕自往門口走去。

「打擾了。」推開木門,黃昌宇將肩上的大背包重重摔在地上:「老王?」

店內靜悄悄的,無人回應。黃昌宇將背包放上吧台,往後門邁去。後門連接地下水的支流,河道旁,只見一人穿著白色大衣正在垂釣。一旁的小桶子已裝滿白魚。

「店長,我來投宿啦。」黃昌宇對那人喊著。

「昌宇麼?」店長頭也不回,依舊專心吊著魚。

「嗯。」黃昌宇道:「這次我帶了香料和臘肉,應該夠住一晚吧。」

在這裡,附錢是個沒意義的舉動,所以費用就是山洞裡買不到的食物或生活用品。

「自己去找個房間吧,現在旅社沒人,隨便用。」老人收起釣竿,仍舊沒有回頭。「對了,我不姓王。」

「知道了,老王。」跟店長早就沒大沒小慣了,黃昌宇嘻嘻一笑,轉身鑽入店裡。

店長已年過七旬,當初他找到這山洞時,便對裡頭的寧靜產生嚮往。那時外面正發生動亂,他乾脆就住了下來。

每天釣釣魚,挖挖石頭,對老頭來說也頗為愜意的。老頭以前是個雕刻師,二十多年前來到這裡,閒閒沒事便拿起工具對岩壁敲敲打打,才終於敲出這座旅社,而庭院的妖獸雕塑,當然也是他的作品。

將背包丟一旁,黃昌宇翻身滾上床鋪,一抬頭,一張鬼臉剛好與自己打上照面,讓黃昌宇嚇了一跳。

不用說,這也是店長的雕刻。

原本打算倒頭就睡,但看著這張鬼臉無論如何也睡不著。黃昌宇乾脆換了房間,卻見每間都多了類似的雕刻,黃昌宇只好挑了一間鬼臉不這麼可怕的,好不容易才安然入睡。

身處洞穴中不見天日,黃昌宇醒來後也無法知曉時間,只記得有要店長做「晚飯」。來到大廳,只見店長已經先開動了。桌上的飯菜並不豐富,但卻不拘於白魚。蔬菜水果等一應俱全,顯然這也是從前旅客的住宿費。

知道這山洞的人不多,都是些商賈中人,出手豪闊的不在少數,因此儘管十天半月才有人路經此地,店長依舊過著還算富足的生活。

「抱歉,讓你久等了。」黃昌宇道。

「不會,況且我也沒等你。」店長聳聳肩。

還是一樣我行我素。黃昌宇笑笑,也不以為意。

「不是聽說今年人變少了嗎?」黃昌宇問道,夾起一塊豬肉條。

「少了兩三個,不過食物倒是變多了。」店長道:「阿晶這次將一半的行李都給我了,讓我頗過意不去。」

「那商人錢多。」黃昌宇撇嘴道:「現在兩國僵持,對面國家的物品隨便都能賣個天價,靠這隨便賺都能大賺一筆。」

店長對外頭了解不多,也不怎麼感興趣,隨口問道:「那你怎麼不做?」

「我好歹是讀牙所,賣起敵國東西能看嗎?」黃昌宇失笑道。

「管這麼多,你都這麼窮了,還不想辦法多賺一點?」

「並非,我這次比賽勇奪第一,獎金夠我花用好幾個月了。」黃昌宇哼哼。

「哦,厲害厲害。」店長依舊低頭吃著飯,揮揮手以示鼓勵,這話一點讚美的意味都沒有,聽起來反而敷衍居多。

「還行。」黃昌宇好笑道,卻又回憶起那場惡鬥。楊雲海不愧是學院的佼佼者,劍氣如蛟龍舞成一個圓,蜂群一時半刻也欺近不了。最後,還是靠著黃昌宇配合著蜂群與楊雲海纏鬥,才在蜂毒的發作下搶下一勝。

「看你也沒好到哪去,你那腳裝的不累麼?」店長瞄著黃昌宇的小腿,轉轉筷子。

「呃......你怎麼看出來的。」黃昌宇不免尷尬,把腳併起來「我以為我已經藏得很好了。」

「聽說你這次的對手是那個楊雲海?」店長道,「你能跟他打成這樣,想必動了些手腳吧。」

「你怎麼知道?」黃昌宇疑道。

「這幾天有人經過。」店長道,「你要不要談談你耍的小伎倆。」

黃昌宇抓抓頭說:「其實也不是甚麼邪門歪道啦。你也知道我是操獸師,但我還沒法一次變出那麼多動物,我就在開賽期間到處蒐集,最後組織一隻昆蟲大軍.......」

「反正也類似作弊啦。你單挑打不贏他吧。」店長哼哼。

「......是沒錯啦,但最後我還是贏啦!戰鬥不是光靠蠻力,腦袋也是很重要的。」黃昌宇略略昂首,驕傲笑道。「反正最後是我贏了。」

「反正也不過是裏組的冠軍,我看那個洪錦鋒應該沒參賽。」店長不屑地笑笑,起身說道,「吃飽啦,其他你自己處理,記得出發時把旅費留下來。」

他說的也是實話。黃昌宇摸摸鼻子,望著店長回去他釣魚平台。看來,總有天要想辦法在某些場合打敗洪錦鋒,讓這老不死心服口服。

 

第二天,告別了店長,黃昌宇繼續為時半天的旅程。

出洞時太陽正好西下。山洞的這一頭也是座森林,景觀差異不大,倒是路上也遇到幾次北瀛的部隊,黃昌宇都巧妙避過了。此地離首都相距不過二三十里,算是個很接近的路程。黃昌宇跑出警戒區,找到前幾天放在這裡的馬匹,上馬前行。

「應該能拿個不錯的職位吧。」黃昌宇怔怔望著斜陽,相對無語。明天便是畢業後所謂充軍的日子,儘管在牙所表現平平,最後一戰理當也能得個響噹噹的職位。雖說黃昌宇不在意自己的官是大是小,但拿好一點也才能與人說嘴。

不知道之後還有沒有機會與楊雲海交手。上回那還真有點作弊意味,但自己怎麼練就練不出像他那般劍氣,看來回去後要想辦法研究了。黃昌宇苦笑,雙腿一夾,加速疾駛而去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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